關於諮商
其實沒有人知道,自從和余真軒重逢之後,裴守一就偷偷地重新開始了心理諮商。
自從被診斷為情感淡漠症之後,裴守一就開始了認知行為治療。直到五年前被諮商師判定無社交障礙,能夠如常生活後,裴守一就自行取消了後續的療程。
「守一,好久不見,最近過得好嗎?」諮商師循著慣例的招呼語,語氣中沒有任何責備,只有關懷。
「最近有點困擾的事情,所以又回來找你啦。」苦笑著,裴守一坦然地回答諮商師。
「是發生什麼樣的事情,你能舉例嗎?」
裴守一深呼吸了一口氣,開始敘述自己最近的遭遇。
「曾經讓我很困擾的學生,他花了十二年,找到了我。」
「是那個有著雛鳥情節、亞斯伯格、輕度抑鬱,還有自殘傾向的學生嗎?」翻閱著泛黃的病歷密件,諮商師確認著細節。
被諮商師詳細指出確切物件的這件事情,突然讓裴守一感覺有些不適。但他仍壓下了不適繼續說明:「是的。我以為不會再見到他的。我以為,只要不見面的時間拉長,他就會慢慢放下他對我的執著,但他的行為證明他從未想要放棄過我。而現在每次和他見面後,我都會有一種強烈的空洞感。這對我而言不太正常。」
「十二年後,他仍用情緒勒索的方式對待你,試圖想讓你留在他身邊嗎?你對此行為有什麼樣的感受?」諮商師的問題相當銳利。
「不。」反射性地想要為余真軒辯解些什麼,但裴守一隨即意識到這樣的反應有些不恰當,他整理了思緒再度開口:「他現在保持了一個對我而言,還算禮貌的距離。但我不想再讓他靠近。所以我都以一種言語和行為都相當粗暴的方式要求他離開。」
「這和你提到的空洞感有關係嗎?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裴守一的眼睛開始無神,他喃喃自語地說:「除了空洞感,每次見著他,我在內心裡都只想要跟他道歉,因為他那豐沛的情感,我沒有一項能夠回應。」
「聽起來像是你很想要給予那個學生回應,所以困擾著?」諮商師看見裴守一的眼睛隨著她的問句透出恍然大悟的驚訝神彩,她忍不住微笑:「你或許可以試著改變一下對待他的方式,然後下次再告訴我你的感受如何?或者帶他一起來諮商,說不定對你們兩個都有很大的幫助。」
半小時一千塊台幣的諮商結束後許久,裴守一都還在諮商師給予的衝擊下無法回神。滿腦子都在想,自己到底是不是個情感淡漠的患者,怎麼遇到余真軒這個難題就全亂了套呢?
裴守一發覺想讓余真軒陪在自己身邊,是因為私心。
然而他沒有說出口,因為這樣的情緒太過複雜。
關於接吻
裴守一覺得余真軒很有趣。自從讓余真軒待在他身邊後,三不五時,余真軒抓到機會就會像貓瞄準逗貓棒似的親吻上來。
有時他會躲開,有時他不會。
躲開的時候,會看見余真軒像隻炸毛的貓咪瞪大眼睛,表示不開心,然後無辜的嘟起嘴無聲的抗議。
沒有躲開的時候,他會享受著余真軒充滿感情卻毫無技巧可言的蜻蜓點水之吻,然後在余真軒要退開時像抓著貓咪後頸一般一把抓住,讓對方體會到什麼是大人的接吻方式。
裴守一會像惡作劇似的先模仿余真軒的方式,像小鳥一樣輕啄個兩三下,然後欺上前,用舌頭來回舔舐著余真軒柔軟冰涼的嘴唇,接著緩緩撬開第一道防線接觸到皓齒。在的吸吮的過程引導對方膽小的舌探出來交纏著。偶爾他感到不滿足的時候還會加深擁抱的力道,試圖縮短兩人已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。
這時候的余真軒通常都會被吻到脫力地倒在裴守一身上,嘴角還掛著來不及吞嚥的透明痕跡。在燈光的映照之下,顯得相當色情。
但裴守一從未進一步的侵犯對方的領域。
接吻後,他只是愉悅地享受著,對方像愛乾淨的貓咪一樣地用手背拭去臉上的唾液,然後懶懶地賴在他懷裡的乖巧模樣。
在裴守一眼中,余真軒很多的行為表現近似於貓,但說到對感情的態度,他覺得余真軒卻更像一隻忠誠的狗。
只要一點溫柔,就會將自己全部奉上,然後在面對堅定的拒絕時也會乖乖地掉頭走掉,即便還想留下。只為了不造成他的麻煩。
裴守一想把余真軒寵成一隻貓,而非容易為他受傷害的狗。
但是他沒有說出口,因為他還不知道該為這樣的想法如何命名。
關於跳舞
裴守一覺得余真軒很可愛。因為有輕微亞斯伯格的關係,余真軒的肢體有些不協調。但跳舞卻是他相當熱衷的一件事情。
不喜歡人多的地方,所以余真軒不會在人多的地方跳舞。
他喜歡在閉店之後,人煙稀少的店外拉著裴守一轉起圈圈。
跳著舞的余真軒很自在,也很快樂。每次看著駝著背的舞姿和笑出八顆牙齒的余真軒,裴守總是會忍不住地揚起嘴角。
他希望余真軒永遠如此快樂,而不是像之前常常被自己惹哭。
裴守一沒有說出口,因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份心情。
關於告白
余真軒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尋找,兩個月的時間告白,一天的放下又拿起。
裴守一覺得那樣的偏執卻又勇於放棄的余真軒感動了他。
他終於開口詢問:「余真軒,你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?」
「裴守一,只要你在哪,我就在哪。」余真軒一如往常的堅定。
他想,有許多的感情無法命名與定義也沒關係。
──只要你在,我就在。